STATION - 小行星

Ep.11

「妳怎麼了？為什麼要去醫院？」電話那頭焦急又慌張的語氣讓孫承歡感到一點的甜蜜，也有點抱歉。

「抱歉姊姊，沒有先打電話給妳，爸爸突然在公司昏倒了所以我過來看看他，讓妳擔心了。」

「妳爸現在還好嗎？」

「嗯已經好很多了，多休息幾天就可以了。」孫承歡靠在牆壁上，看著來來回回的護理人員。「姊姊......」她就是很想呼喊裴洙泫，讓她知道現在她的脆弱、不安、擔憂，好像只有裴洙泫能夠緩解。

「妳在哪裡？」裴洙泫走向校門口，此刻迫切想要到承歡身邊安慰她。

承歡很少顯露出弱點，只在裴洙泫面前示弱而已。剛才雖然沒說什麼，但裴洙泫已經清楚感受到孫承歡的難受。

問過房號後她快步走去，然後就看見孫承歡坐在走廊外發呆，她走過去把手放在承歡肩上。

「姊姊......」孫承歡抬頭望著裴洙泫，忍不住環抱住她，將頭埋在她懷裡。

心疼的摸摸她柔軟的髮絲，裴洙泫輕輕說一些安慰的話，輕輕搖晃著孫承歡，看她需要被安撫的模樣就會忍不住母性氾濫，想要緊緊抱在懷裡疼惜。

「爸爸睡著了，等一下就可以出院，姊姊要一起回去嗎？」就那樣賴在裴洙泫懷裡，虛弱的語氣終於聽起來好了一點。

「好。」

其實孫承歡不太明白為什麼爸爸要這麼看重工作而不選擇陪伴她，她從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想要很多玩具，很多新潮的事物，她不需要很好的衣服，也不需要很大的電視，其實她只需要一點點的陪伴就好。

就算不是過的大富大貴，只要衣食無缺便好。

可是父親似乎不太理解。

難道父親覺得一定要過上很好的生活才能夠彌補沒有母親的生活嗎？她不明白。

所以某種方面來說，她真的很慶幸從小就有裴洙泫的陪伴。

以前玩扮家家酒，裴洙泫最喜歡當媽媽的角色，一群孩子帶去的野餐食物啊，糖果啊餅乾什麼的，因為裴洙泫是媽媽所以全交由她保管，她總是會先讓孫承歡挑喜歡的，有時候孫承歡不好意思拿得太多裴洙泫還會把她喜歡的全塞到她手裡。

其他孩子都不敢抗議，因為裴洙泫年紀是最大的而且，生氣起來很可怕。

一起玩遊戲的時候也要三分讓著孫承歡，不然會被裴洙泫報復——當事人金起範這麼回憶道，想起來還是忍不住一陣哆嗦。

一直以來就這麼照顧她，讓她依賴，讓她慢慢的沉淪於愛戀裡，生命中再也離不開裴洙泫，因為是她完整的填滿了孫承歡的童年記憶。

陪伴彼此的時間是這麼長這麼長，兩人卻還想要更多、更久，直到所有對對方的情感都融進彼此的血肉之中才能罷休。

如果沒有裴洙泫，她無法想像那種人生。

孫浩希叫了一台計程車，先把裴洙泫送回家，現在他看著裴洙泫漸趨成熟的臉龐，心情更感到複雜，可是這樣的憤怒和怨懟卻不能全怪在裴洙泫身上。

兩個孩子能有什麼錯呢？

是他這個大人錯了。

朝裴洙泫揮揮手，努力甩開累積的煩悶。孫浩希看著她們道別的樣子，不言不語。

遲來的自責悔恨，他想要彌補孫承歡，雖然虧欠的已經太多，不知道從何補起。

「爸？」

「承歡啊......我們搬到加拿大去吧？」

「什麼？」

他看著孫承歡驚愕不已的雙眼。

「我申請上了國外的職缺......待遇很好......公司也提供房子，以後也不會那麼辛苦，有很多時間可以陪妳......」

「爸爸，我不想離開。」

「為什麼？」他知道的，卻依舊執意問出。

「因為、太突然了而且......我不想離開朋友們！」她慌亂的語氣。

「妳不能一個人留在韓國啊，事情已經決定好了，下個月就搬走。」孫浩希望進孫承歡眼底，銳利劃開她試圖隱藏的秘密，他不想多說什麼了，只想快讓她們分開，好讓兩人都回歸正常的道路上。

「不行......這太突然了！好不容易才考上高中......」擁有新的生活，擁有裴洙泫，擁有曾經嚮往的一切、好不容易才剛感到幸福，現在卻將要裂解。

孫承歡克制不住淚水，但她堅持不出聲，雙眼模糊的盯著孫浩希，神情滿是乞求。

孫浩希有點愧疚，卻仍然堅持自己。他不能退讓。

「在加拿大也會交到新的朋友啊，那裡也會有韓國小孩......」語氣上卻忍不住軟了起來，他沒看過承歡這麼難過的時候。

「洙泫姊姊怎麼辦？我不想跟她分開啊......」孫承歡幾近崩潰的語氣，雖然她的好教養讓她仍舊端莊坐在椅子上，可是心裡已經想狂奔直到沒有感覺為止，想要倒下。

「妳就是必須和她分開！」一向都柔性勸導的孫浩希聲音突然大了起來，累積在心裡的不安都化成憤怒，難以控制。

「兩個女孩子成何體統！」他沒有想要說出來，只是嘴巴還是被憤怒控制了。

甩下這句話後他就回到房間裡，徒留孫承歡呆愣在那。

孫浩希並不想以這種方式傷害孫承歡。

可是時間再也無法回復。

她又開始、整天眺望著海。站在離小鎮有些距離的斷崖上，任憑海風吹打撞擊，任由黑色長髮扭曲結塊。

好些天沒有見到洙泫姊姊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就像連續劇裡得了絕症的女主角，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知道哪種痛苦比較痛苦，她認為是同等質量的傷害，同等的傷。

可是難以描述出來的，難以告知的噩耗，她找不到一片字詞能夠說的雲淡風輕。

也不知道怎麼樣減輕對她的傷害。

不知道怎麼面對裴洙泫。

不希望她感受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最痛苦的是自己無法決定自己的去留、甚至無法決定不帶給裴洙泫傷害。

再一次的逃避了。她好混亂。

學校也請了好幾天假，爸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她，但並沒有要退讓的意思，她知道是真的要走了。

他們沒有再談起關於裴洙泫的事，她沒有勇氣向孫浩希坦承，而孫浩希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他知道承歡是明理的孩子，她知道分寸。

所以任由她傷心難過，過了就好了。

「......我沒事啦，姊姊。」強壓下將湧出來的淚水，佯裝出輕快的語氣。「只是以前的朋友突然聯絡我，我來這裡住個幾天。」

她知道她不會說謊，所以此刻感謝裴洙泫並沒有想拆穿她的藉口。

「妳......會回來吧？」回到我身邊。

孫承歡不知道該怎麼說。聽見裴洙泫震盪的不安後忍不住潰堤。她慶幸此刻不是面對面。

「嗯。」

對不起。

現在才摸到電腦ˊ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