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TION - 小行星

第十一章：真實之選

她飛也似的逃回房間裡。幸好Aries知道她不喜歡在這天晚上遇見任何人，所以此刻沒人能打擾她，也沒人能看見她像是被怪物追趕、跑了一千公尺般的潮紅臉色。

孫承完平躺在沙發上，不斷回想剛剛的事。但事實上她腦袋幾乎一片空白，甚至那柔軟的觸感也沒了，而只剩下裴柱現的雙眼。

一點點狡黠、一點點欣喜、一點點故作鎮定的眼神凝視著自己，彷彿要確認這點接觸是可行的，又像是希望自己別生氣。嗯，她的確不生氣，最多是不可置信，以及像現在這樣困窘。

孫承完將雙手交疊在腹部上，直到讓自己不再有那麼大的感覺後，才起身去洗漱、睡覺—或者只是換個地方躺著。

一直到清晨，她才迷迷糊糊的失去意識，在朦朧而短暫的夢裡，有一場黑色火焰包圍她。視線所及是森然而扭曲的空間，像是被擠壓過的星空漂浮在周圍，但她不感到害怕；不知為何，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裴柱現。

裴柱現的身影甚至沒出現在這一瞬的夢裡，這只是一種直覺，告訴她，她就要被吞噬殆盡。

她將要窒息，將要落入一座深淵，可是她不害怕。

「哇喔，看到妳這麼累的表情真難得。」坐在後方的—孫承完新認識的朋友—康瑟琪說道，「怎麼啦？」

「沒什麼，只是昨天睡不好。做了個夢。」孫承完揉了揉眼睛，將自己的塗鴉本收起，她試圖畫出夢境裡的畫面。

「什麼夢？也許我可以幫妳解夢！」康瑟琪興奮地拍了拍手。

「謝了，不過我不太信這些。」孫承完笑了笑。

「嘿，是誰跟我說她喜歡科學的？」康瑟琪嘟起嘴，「妳把佛洛伊德放在哪？」

「嗯？」孫承完忍不住笑了起來，饒有興趣的靠在椅背上看著這位同學，「還是妳先告訴我妳知道的解夢小知識？」

「嗯……如果妳夢到麒麟，就是妳懷孕了。」康瑟琪說道，「神獸會送子。」

「我沒夢到麒麟。」孫承完聳聳肩。

「那妳就沒懷孕。」康瑟琪也聳肩，孫承完又笑了起來。

「我夢到黑色的火焰。」她撐著頭歪向康瑟琪問道，「妳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科學家？」

「先不管是什麼顏色，火焰是代表財運的意思。」康瑟琪認真道，「妳要發了。真的，也許妳該請我吃午餐。」

「什麼？」孫承完又笑了，她總是被康瑟琪逗笑。「也許妳該停止看那些莫名其妙的網路內容，專心準備考試才對。」

「什麼、考、考試？」康瑟琪這下再也沒心情開玩笑了。她或許很擅長體育和藝術方面，但主學科對她來說簡直像天書一般。

大概是轉學來之前導師有看過她的成績，所以才將她交託給全學年名列前茅的模範生，期待能稍微有點效果。

而孫承完下課忙著輔導數學小考不及格的轉學生，午餐時又要應付其他同學，整日下來又是忙得沒空想裴柱現的一天。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感覺自己有了新目標，而不再只是圍繞著一個貴族打轉；她可以不再去想那些複雜隱喻的夢，也不再想她想見到裴柱現，諸如此類的事。

也幸虧充實的校園生活，孫承完見到裴柱現時不再像當初那樣尷尬和拘謹，甚至偶爾她可以像對待普通人一樣看待那名貴族；她們偶爾會像兩個普通朋友般坐在長廊上交談，偶爾會在晚餐後繼續留在飯廳聊天，說說在高中裡發生了什麼；或是一邊漫步在花園裡，看看園丁細心照料的花兒，一邊聽血族貴族說些歷史。孫承完最喜歡的部份。

裴柱現說了很多血族和人類的歷史，而且是她從未聽過、也確信從未在任何記載上讀過的歷史。

如果隔天沒有考試，孫承完會在晚餐後留下來，用一種她自己不知道的可愛神情等待裴柱現；而那名貴族就算仍有堆成山的工作在等著她，她也會陪著女孩到花園散步，說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女孩不再步步為營，對她也不再有強烈的抵觸感；她們就只是普通的在星空下散步，像兩個平凡人。

有時候孫承完仍然難以置信，裴柱現也曾參與過那些革命，她時常覺得那名貴族在誇大其詞，但偏偏她總是用最認真的眼神看著她。

「真的，妳知道，我不需要說謊。」裴柱現看穿她的心思，「在這種事情上。」

「不……我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孫承完搖搖頭，「這些事情很有趣，但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嗯，有很多種原因，不過顯然地，你們覺得這些歷史不需要收錄在教科書裡，也不需要讓下一代知道。畢竟那樣沒有好處，也許不知道對你們來說比較輕鬆。」裴柱現回答，「人類有一種奇特的思想。」

「是什麼？」孫承完問道。裴柱現看著她，反問道。「妳覺得是什麼？」

好學的高中生努力的想著答案，最後放棄似的看向那名貴族，後者微笑起來。

「你們是一種複雜的生物……妳知道嗎？人類真的非常獨特，你們可以探索整個宇宙，而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你們離開了原生星球來到這裡，遇見了我們，卻仍然認為，你們是整個星際裡最獨一無二的物種。」裴柱現輕輕捧起花瓣，粉色的紋路遍佈在尖上，漸漸隱沒於深處，「而為了讓所有人相信人類的偉大，你們甘願活在片面的真實裡。」

孫承完沒說話，仔細想想，裴柱現說得沒錯，雖然在她耳裡聽起來有些刺耳，但她一點也沒錯。人類是一種可悲又自大的生物。

不過，難道知道所有真相就能活得更好嗎？在冷徹的、空無一物的、無盡的真實裡活著，她無法想像。

那麼，她想要什麼呢？

裴柱現看孫承完不再說話，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以為是自己的話傷到她了—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有說錯什麼—她靠近女孩，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

「嘿，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妳還好嗎？」

孫承完感覺到冰冷的手指正貼在自己臉上，而那名貴族絲毫不覺得她的手也許會被女孩的熱度融化；她們四目相接，她以為會看見一片冰涼，但事實上，她看見一抹溫柔的夜色，又如啟明星般明亮而真摯。

她在這一瞬間迷失、暈眩，她幾乎就要確信這是自己想要的了。

她想要就此沉迷在虛假裡，假裝裴柱現會回應她那從未說出口的呼喚。

假裝自己沒有隱藏所有情感，假裝自己相較於其他人來說更加特別，假裝她對自己是特別的。

她想要這種甜美的虛假。只是她會很痛苦，她將永遠活在殘忍的寂寞裡，只有她自己的世界，以甜蜜的毒藥為食。

裴柱現看著女孩閉上眼，不知怎麼的，她認為自己應該要將嘴唇貼在她的唇瓣上；在她快要貼上時，孫承完下定決心似的退了開來，距離她一步之遠。

「我、我沒事。」女孩有些疲倦地搖頭，「我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只是有點難以理解。」

裴柱現抱著手臂，半信半疑地在孫承完臉上游移，半晌後才放棄似地說道：「回去吧，有點晚了。」

她不懂為什麼女孩又拉開了距離，難道是因為自己想要吻她嗎？或許是有點唐突，但她認為在當下的氣氛是可行的，她以為對方也有那個意思。

或許承完根本沒發現自己想吻她，裴柱現思考著。她剛剛根本神遊到另一個世界裡了。

只是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想吻她。幾乎是直覺式的，跟任何事物都沒有關聯，不是因為她的香氣，不是因為她的脆弱。她就想要那麼做，非常的……自然。

現在回想起來甚至覺得有點可惜，裴柱現想。如果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對孫承完為所欲為就好了，像其他貴族那樣。但她就是做不到，她還是想尊重女孩的意願，直到彼此都不再有隔閡。

她必須贏取她的信任。現在這樣的相處就很好。

「這個週末，我想回去孫家一趟。」孫承完在晚餐過後說道。那晚過後她們還是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只是因為孫承完要期中考了，不能再陪貴族到花園散步。

「妳不是下個禮拜有考試？」裴柱現挑起眉問道，「這樣不會影響妳的進度嗎？」

「噢，其實我已經讀完了。」孫承完喝了點水，「只是我們班的轉學生還跟不上進度，我得指導她。」

裴柱現瞇起眼，她知道康瑟琪現在已經是女孩最要好的朋友了，但不知為何想到這點就有些不自在。雖然康瑟琪是她親自挑選的。

「為何不帶回這裡就好？」

「我以為您不喜歡有外人在家……如果您可以接受，那麼我也不會有意見。」孫承完對裴柱現的問題有點驚訝，畢竟她很討厭有外人來銀冕宮作客，連開會都採取線上模式，或者乾脆外出。

「只是……我有點想念家人，我想看看他們。」她歪著頭看向裴柱現，這是她最近學會的。「可以嗎？」

「……妳知道有天這招會沒用的。」裴柱現有點無奈，她沒理由拒絕女孩的要求，何況女孩知道自己會答應。「去吧，不過妳要早點回來。」

端午快樂，我沒出門一直待在家把這章完成，覺得自己真棒（拍拍

我修改了上一章最後一段的小BUG這樣接續才會比較合理～本來這一章就要帶琪琪回娘家（不對

但我認為還是要多點描述粉藍之間的糾葛，這樣後面的走向會比較自然（大概吧

最近都在看FRIENDS六人行，我覺得我可能會把🐻寫成像喬伊那種很搞笑又很憨的角色哈哈哈哈哈哈